- 城市化
- 文章编号:1009-6000(2003)05-0004-06
- 中图分类号:C912.81 文献标识码:A
- 作者简介:张骁鸣(1979-),重庆人,中山大学地理科学与规划学院2001级人文地理学硕士生。
- 从区域的角度来理解城市郊区化
- To Understand the Concept Of Sub-urbanization From a Regional Perspectiv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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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骁鸣
- ZHANG Xiao-ming
- 摘要:
郊区化在西方国家的发生过程已经有基本固定的模式,国外学者对郊区化的研究能够在概念上统一起来;国内的“郊区化”研究必须针对中国城市发展的特点,从概念定义到模式过程都不可能照搬国外成果,因此在一些基础认识上还没有实现必要的一致。本文回顾了近年来国内郊区化研究的成果,尤其重点考察了现有国情下有关“郊区化”的一些重要概念。结合目前同样是热点的城市空间发展的研究成果,本文认为,如果从区域的角度来理解郊区化的概念,我国的郊区化实际上是城市发展从集中到扩散的一个过渡阶段,是城市与其郊区共同发展的一种过程。 - 关键词:
郊区化;区域角度; - Abstract: The development process of sub-urbanization in foreign countries has a fixed pattern, and the related researches can be united conceptually. The development of Chinese cities is quiet different from that of any foreign countries. The concept of \'sub-urbanization\', the pattern, and the course are all different. But, under the effect of foreign scholars\' achievement on this field, some domestic researchers insist on working based on foreign studies, as some others try to make out the problem based on a first study of the status in quo of China. With a review of recent domestic studies of sub-urbanization, it is believed that in China it is the new phase of urbanization, symbolizing the changing of urban development from centralization to diffusion. However, it\'s a course of development both in urban areas and in their suburban areas. In a sense, if being considered in relation to the aspect of regional development, the concept of sub-urbanization can be more properly understood.
- Key words: suburban areas; sub-urbanization; regional perspective
- 西方国家的郊区化发生在城市内部结构完全成熟的阶段。已经基本成形的城市地域,逐渐无法承受越来越繁重的居住、工业、商业、服务业等活动对空间的要求时,这些城市的功能就开始向城市之外尚存的非城市中心区域疏散,出现城市的郊区化现象。因居住人口外迁造成城市中心区的人口绝对规模下降,是这一现象发生的标志。西方学者对郊区化现象的研究,建立在基本相同的社会经济发展机制和阶段的背景之上,能够就郊区化的基础概念和本质特征达成共识,从而方便不同研究者之间的成果交流。
中国建国以来的城市发展,受政策因素的强烈影响,经历了长时期的动荡,1978年以后才逐渐恢复正常。有学者很早就注意到了西方城市空间结构在郊区化阶段的变化[1],而上世纪90年代以后,对郊区化的概念探讨[2]、对西方(以及日本)郊区化现象与研究成果的介绍[3][4][5]、对国内城市的郊区化趋势的探讨[6]等研究工作才逐渐繁荣起来。然而,由于改革开放以来我国大区域发展战略的政策差异,全国各地区城市化的速度差别甚大,使得城市发展研究面对的问题更为复杂和艰巨,在对郊区化概念的认识上,也出现了不少分歧。下文试图转换视角,通过概念辨析的方法,从区域发展的角度来理解郊区化的实质。
1 郊区的概念
在探讨郊区化的概念之前,有必要确认“郊区”的明确范围。目前有几种对郊区的定义,有一定的分歧。
科学的郊区定义,应该结合城市实体地域与城市功能地域的概念。每个行政意义上的中国城市都具有自己的建成区,这一部分即城市实体。在该实体范围内,城市景观明显,居民绝大多数从事非农行业。在它之外的周边地域(可能在城市行政地域之内,也可能在其外),田园景观明显(当然,可能也分布有一些为城市服务的设施),居民绝大多数从事农业。在这些周边地域中,有一部分位于城市功能范围之内,而且在社会经济方面与城市实体联系密切,或者依赖于城市实体或者为它服务。与城市存在紧密功能联系的城市实体地域之外的周边地域,就是城市的郊区。下文对郊区化的讨论,即以这样的郊区定义为基础。
2 郊区化的概念
2.1 对一组郊区化概念的辨析
国内学者对“郊区化”三个字包含意义的理解,很多是从西方国家发生的郊区化过程以及西方国家学者的研究成果出发。比较典型的一些定义或诠释如下:
观点一,郊区化是指当代特大城市因人口和各种职能迅速向郊区扩散转移,从而使郊区变为具有市区多种职能的城市化地域的过程[2];
观点二,郊区化是城市在经历了中心区绝对集中、相对集中和相对分散之后的一个绝对分散阶段,代表了人口、就业岗位和服务业从大城市中心向郊区迁移的一种离心扩散现象[6][7][8];
观点三,郊区化是指集中城市化发展到相当程度,出现城市发展“门槛”,城市出现了“集聚不经济”现象。此时,“扩散”效应逐渐开始居于矛盾的主要方面,出现中心城市人口、就业岗位、服务业向郊区迁移的一种离心分散现象[9];
观点四,郊区化是指由于中心区地租昂贵、人口稠密、交通拥挤、环境恶劣,形成巨大的推动力,促使市中心区人口、产业外迁,形成相对中心区而言的城市离心化现象[10]。
这里的四种观点不约而同地回避了对城市与其郊区的地域关系的说明,仅从城市与其郊区的功能联系的角度来描述郊区化过程。这种描述,与西方(或日本)学者的定义非常接近[4][10],很少针对中国城市发展的特点进行理论整合。然而同样明显的是,上述观点在强调郊区化“离心”、“扩散”、“分散”特征的同时,并没有认为它必然带来城市中心区的衰落,这一点又是与西方观点完全相背。其实,中国很多城市的集中化发展阶段与郊区化发展阶段是同时存在的。虽然城市发展的合力在空间变化上表现为集聚效应与扩散效应这对矛盾的运动过程,但是,在以集聚效应为主的城市化阶段,也可能存在局部的扩散运动;而在以扩散效应为主的阶段,也会产生局部的集聚运动。因此也有观点认为,中国目前部分城市的郊区化现象,只能说明这些城市的发展开始出现明显离心的扩散运动,而不能说明它们一定已经进入西方意义上的郊区化阶段[11]。这就比较合理地解释了中国目前城市发展中出现的郊区化现象与西方国家城市发展的郊区化过程的差别。
2.2 郊区化的标志问题
周一星和孟延春[8]认为,郊区化的先兆是城市中心区的人口增长速度趋缓,在城市总人口中的相对比重下降,即所谓的相对分散。郊区化的典型标志是城市中心区人口出现绝对数量的下降,即绝对分散。然而需要注意的是,中心城市总人口绝对数量下降,并不一定说明郊区化的出现。原因如下:
郊区化是一个复杂而完整的过程,而人口绝对数量的下降只是一种孤立的现象,造成这种现象的因素很多,例如强制性的国家移民政策。如果只把这种减少看作郊区化的影响,则是以偏概全。从形式逻辑上讲,在“郊区化会造成中心城市总人口绝对数量下降”这个真命题中,前项“郊区化(发生)”成立则可以推出后项“中心城市总人口数量下降”这个结论也成立,但是后项成立绝对不能推出前项成立。在落实了郊区的明确范围之后,如果没有考虑中国城市发展的实际情况,忽略目前一些公认的城市郊区化过程并没有造成城市中心区人口绝对数量减少的事实①,较为笼统地套用西方学者对郊区化标志问题的表述,则是不恰当的。
3 郊区化相关概念辨析
3.1 广义郊区化与狭义郊区化
柴彦威[4]在介绍国外郊区化研究成果时,提出了广义郊区化和狭义郊区化之间的区别。广义郊区化被看作城市化的一部分,是一种平面的、分散的城市化形态,在世界上大多数城市里都有这种普遍现象;狭义郊区化即是西方国家一般意义上的郊区化:中心市的人口与城市功能外迁,中心市发展相对停滞或者衰退②。而周一星[12]认为,广义郊区化只是城市的郊区扩展,真正的郊区化内涵应该是狭义郊区化所定义的那样。
辨析这两个概念,判断那一个更可取,需要确定在中国开展郊区化研究的科学目的。很明显,多数国内学者注意到了改革开放之后中国城市发展的种种新现象,力图通过对郊区化在内的多角度研究来分析目前城市发展的形势并指导城市规划建设。郊区化研究的目的在于有针对性地解释中国城市的发展态势,而不是直接套用国外的郊区化理论。换言之,国内学者的郊区化研究,应当以适合中国城市发展现状与趋势为目标。从几个国内城市郊区化案例研究看出[7][13][14][15],目前只能证明中国城市郊区化的标志是城市中心区人口与郊区人口的相对比例下降,而还没有发现城市中心区的社会经济活动停止发展或者出现衰落的趋势。这种中国特有(也是多数学者意见统一)的郊区化与西方国家的郊区化有着显著区别。可见,比较而言,广义郊区化的内涵应该比狭义郊区化更适合中国郊区化研究目标的要求。
此外,根据广义郊区化的定义,郊区化是城市化的一部分,而城市化也存在广义和狭义的区别,有必要对照考察这两组概念,以获得对郊区化概念的更深入的认识。广义城市化指在人口和非农产业向城市集中过程中同时还包括城市经济文化等向农村地域的扩散过程,实际上是人类文明化的过程;而狭义城市化,仅指人口和非农产业向城市集中的地域过程[9]。可见,郊区化现象只能出现在广义城市化过程之中,甚至有学者直接将郊区化称作“辐射型城市化”或“扩散型城市化”[16]。(广义)城市化给城市及其周边地域都带来了变化,既有城市集中发展,也有郊区扩散发展,而导致郊区发展的因素有多种,其中就包括来自城市离心发展带来的郊区化力量。
3.2 城市郊区化与郊区城市化
郊区化到底是城市被郊区化还是郊区被城市化?郊区化应该被称作“城市郊区化”还是“郊区城市化”?对这一问题的解答也始终是国内学界研究的热点。周一星和孟延春[8]认为,郊区化中的郊区总是针对“城市的郊区”而不会针对“郊区的郊区”,从而不应该使用“城市郊区化”这个概念。这是有道理的。从语义上讲,如果要将“郊区化”表达为“城市郊区化”,那么,“郊区城市化”是否就要表达为“城市郊区城市化”?这是完全无必要的语义重复。如果从西方理论出发,郊区化过程不但造成郊区的城市化发展,同时带来城市中心区发展的停滞或者衰退。换言之,既有郊区被城市化的现象,也有城市发展相对衰落和城市社会经济地位下降的现象,仿佛城市已经成为相对意义上的郊区。而从中国城市发展现状来看,目前的郊区化并没有给城市中心发展带来明显的负面影响,城市没有被“郊区化”。
那么,是否要认为郊区化就是“郊区城市化”呢?孟延春[13]指出,“郊区城市化”泛指城市郊区的乡村地域向城镇地域转化的过程,其动力可能来自向心的、离心的以及本乡本土的各种力量;而“郊区化”是立足于城市中心的一种由内向外的扩散力量。可见,郊区化的扩散力量只是形成郊区城市化的力量之一,并不是所有的郊区城市化的力量都来自于它,单独的郊区化过程不能引起所有的“郊区城市化”。考虑到上文所讨论的广义城市化过程,对中国城市发展现状来说,郊区化只是总的城市化进程中导致城市经济文化向外扩散的因素之一,既不能被称作“城市郊区化”,也不能被称作“郊区城市化”。
3.3 郊区化与逆城市化
逆城市化的概念很早就被介绍到国内[17],它指城市人口向乡村居民点和小城镇的回流现象。逆城市化不是指城市人口的农村化,更不是城市文明和生活方式的农村化[18]。它只反映人口在空间方向上背离城市中心的迁移过程,一种与原来城市人口集聚方向相反的城市化过程,而不是与城市化方向相反、导致原来城市衰落和倒退的“反城市化”。相反,逆城市化表征了城市化发展的一个新阶段,即从集聚型向分散型转变,城市化进入一个更高的发展层次或阶段。逆城市化与郊区化概念的主要区别在于,前者主要关注城市和乡村之间的人口流动,表达一种人口再分布的空间现象[19],而不涉及城市社会、经济的发展变化。郊区化可以是促使逆城市化发生的推动力量,而逆城市化的出现可能是郊区化的先兆,但是不一定都能引起完整意义上的郊区化。
4 从区域发展角度理解郊区化概念
4.1 城市空间发展的几种理论及其启示
这几种理论是:
(1)四阶段螺旋上升论。张越等[9]学者也曾提出,集聚与扩散这对矛盾力量始终处于平衡与不平衡之间的交替演变,从而城市发展的历史呈现一种螺旋发展的态势。其中包括五个阶段:前城市化(pre-urbanization),集中城市化(urbanization),郊区化(sub-urbanization),逆城市化(counter-urbanization),再城市化(re-urbanization)。从上文对逆城市化的分析可知,逆城市化不宜单独置入这些阶段之中,其余四个阶段恰好可以用集中与分散的力量对比变化来描述:前城市化阶段的相对集中,集中城市化阶段的绝对集中,郊区化阶段的相对分散,再城市化阶段进入下一轮的相对集中。其中明显缺乏“绝对分散”这样一个阶段。绝对分散的含义在于,城市内部的发展完全停止,出现不可遏制的动力衰竭,甚至城市已经获得的发展成就也开始被废弃;相反,原有城市地域外围的城市化发展蓬勃兴旺。这种对比强烈的情形,与“反城市化”③类似,然而并不是世界上城市发展的主流,因而从总结规律着眼,不将这种绝对分散纳入螺旋上升理论之中。
(2)大都市生命周期论。宗跃光和邬翊光[20]认为,向心城市化、城郊化、逆城市化、再城市化构成大都市生命周期。对照四阶段螺旋上升论,可见这里是将集中发展的相对与绝对两个阶段统一为向心城市化一个阶段,而将分散发展划分开。同样,根据前文对逆城市化的讨论,在大都市生命周期里也不应该出现这种概念和过程的混合。对照四阶段螺旋上升论可见,大都市生命周期也是按照集聚与扩散的核心观念来划分阶段,二者没有本质区别。
(3)城乡网络化发展。曾菊新[21]认为,城乡网络化发展将是未来中国城市发展的合理方向,其中心含义是指城乡相互作用和相互关联系统的演化过程。“按照系统论的观点,城乡经济活动可归结为一种自组织过程,即系统组分之间的互动互应过程。一个组分的行为变化,必然引起其它组分的回应,并发生相应的行为变化,又反过来影响到该组分,由此形成复杂的互动互应网络联系。现实的空间经济活动,应该是城市行为、农村行为与这两者相关的各种主体行为的综合表现,并构成一个互动互应的网络化过程。”从而,存在于这种网络之中的各种动力因素,例如导致集聚的力量和导致扩散的力量,都可以理解为在城市和农村系统整体内部运动合力的分力。不平衡-平衡-不平衡的交替状态长期存在,就出现了城市化过程的不同阶段。而这一承载了多种力量的系统,就是城市及其周边区域共同组成的存在功能联系的地域④。
4.2 区域发展视野中的郊区化概念
区域研究中有一种城市—区域(city-region)的概念,广义地理解,即城市发展和与之紧密相连的周围地区间的一种特定的地域结构联系[22]。任何一个城市的发展,除自身具体条件(如城市地理位置、历史基础、建设条件以及城市和邻近地区的资源条件等)外,与其所在地区的区域经济基础紧密相关。城市与区域互相依存、相互促进,主要表现在:城市是一定地域的中心;中心城市对区域的发展,既相互支持、相互促进,又相互制约;每一个城市都有相应的经济区域,全国各类城市与其相应的大小经济地域,构成一套完整的经济网络。如果这些划定的经济区域能够与一个城市的功能地域相吻合,那么,在城市实体地域的交集之外的区域范围即为城市的郊区。郊区化发生的空间也正在城市之外,区域之内的部分。联系到上文讨论的三种城市空间发展理论,即城市化一般需要经历相对集中-绝对集中-相对分散-相对集中(第二轮)这几个阶段,可见,这些阶段都发生在区域范围之内,其实都是区域中的城市和城市周边地域的联动发展、互相影响的过程。进一步推论可知,如果从区域的视野来考察,那么郊区化正是区域发展的动力之一。在城市-区域的发展过程中,应当注意到引导郊区化发挥其积极作用。在城市化集中发展到了一定阶段之后,中心城市的一些工业和一些服务业,要有步骤地展开郊区化过程,主动向外围扩散,促进本身产业结构的调整,带动边缘地区的发展[23]。
5 结论与讨论
通过以上讨论可以认为,郊区化的确是城市化发展的一个新阶段,标志着城市化从集中发展向分散发展的转变。如果将广义的城市化扩大到区域(即城市功能地域)发展的视野来看,郊区化也没有超出这一区域的范围,仍然属于城市化的一部分。郊区化本身是一个变化的过程,当它所在的郊区已完全呈现城市特征并完全有理由被视作城市实体地域的一部分的时候,就应该被划入新的中心城市之内,而不是以固有的城市行政地域界线来限定其范围。郊区化研究需要一种动态的郊区概念。图1至图4表达了城市化发展四个阶段的一般特征。如图4可见,城市功能地域已经发生了扩展,出现了新的城市实体地域(即城市中心区)和新的郊区。
郊区化研究只是城市化研究的一部分。每一个城市发展的过程都是不同的,学者们也许可以将这些过程总结为一些模式,但是,这些模式是否就一定是城市发展的规律?城市的空间形态演变是否一定要符合一些规律?或者说,现在所得到一些城市发展导致的空间结构演变规律,是否只是在某种认识层次之上对客观事实的极端的抽象归纳?如果已经发现城市发展具有集聚与扩散这两种主导力量,可否就实际情况来一个个分析具体的城市,而不套用那些所谓的规律和模式?科学的目的是追求事物的本质的固有的属性,但是对城市发展和郊区化这样复杂的研究客体而言,也许不确定性正是它们的本质属性。有些时候也许需要抛开寻找规律、总结经验的习惯思路来对问题进行有针对性的探讨,郊区化研究也不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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